天光渐亮，李破令人送上茶点，一边跟几个臣下用着早饭，一边聊着政务。
起居郎上官仪也就此混了一顿早饭。
吃饱喝足，尉迟信和唐俭立即离开了行宫。
诏令已发，剩下的事情却需要兵部来办，这一两个月兵部上下是别想有片刻清闲了，估计整个尚书省都得闹的鸡飞狗跳不可。
从元贞三年平定诸侯以来，大唐还没有经受过如此挫折，想来会乱上一阵。
张亮则暂时留了下来。
“陛下，科场舞弊案清查至今，涉案之人多已在案，余党已不可追，臣请就此结案，陛下觉得是到此为止，还是……”
这事本不应该张亮来提，只是大理寺和刑部都不愿出头，张亮无奈之下，只好趁此面君的机会提出来了。
其实也是无奈之举，军情寺整天盯着这个，瞧着那个的，人手不太够用了，有些涉案的官员，在大理寺和刑部严刑讯问之下，也开始胡乱攀咬。
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，别说军情寺，便是大理寺和刑部也不见得能挺得住。
张亮不怕得罪人，可他这人聪明啊，觉着自己掌管的军情寺确实是皇帝的鹰犬，可朝中谁又不是呢？
既然如此，科场舞弊案穷追猛打下来，大理寺，刑部认准了秉公办案，便少有非议，为何只他军情寺渐渐成为了众矢之的？
大家一起做贼，凭什么挨打的是他张亮？
参他的奏章雪片般飞入太极殿，就算被皇帝压了下去，张亮本人还是渐渐感觉到了寒意，同僚们看他的目光也日渐变了味道。
其实如果他读书足够多，就会明白，历朝历代最招人恨的就是作为皇帝耳目的暗探密谍，军情寺当初归于兵部辖下的军情司的时候，还有兵部作为遮掩。
等军情司升格为军情寺，一下就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，凡事只要有军情寺的影子，大家手里的臭鸡蛋就都不会扔给别人。
张亮虽然聪明，却不懂史，感觉冤枉之余，却是将原因归咎于科举案上了。
…………
当然了，科举舞弊一案风波在去年随着长孙顺德赐死，其实已经渐渐已经平息，剩下的只差一个类似结案陈词来表示案子已结的过程罢了。
此次案发，有两个好处，一来涉案的人多是洛阳旧党，前隋余孽，清扫干净也好辞旧迎新。
二来就是震慑地方，自大唐兴科举以来，地方上的舞弊屡见不鲜，这次也有杀鸡儆猴之意。
…………
“嗯，也是该有个结果了。”
李破听了稍一沉吟，便应了下来，只不过他还要看看大理寺和刑部那边怎么说，看样子要等回京再说了。
这时李破看了一眼上官仪，摆手示意他退下，他想跟张亮说些隐秘之事。
上官仪躬身，却是没有离去，而是说道：“臣有事奏于陛下。”
李破微微皱眉，心说你个起居郎能有什么事这么急？也太没眼色了。
“有事过后再说，退下。”
上官仪无奈，只好躬身施礼，出了正殿，却没有远离，门下侍郎杜楚客想私下里修改起居注，他昨晚就已经打定主意，第一时间禀告皇帝，他作为起居郎也有这个便利。
只不过他确实有些醉了，就算没醉也不敢打扰皇帝休息，正巧今晨得了机会，自然不会离开。
这事一定要比杜楚客快一步，不然起居郎这样的近侍弄不好是要获罪的，他分得清轻重。
殿内只剩下了君臣两人。
李破幽幽道：“长孙顺德和杜淹府中的奴仆应该开始发卖了吧？朕让你留下的那几个紧要之人也还在吗？”
张亮禀道：“陛下吩咐之事，臣怎敢怠慢？陛下放心，臣让马三宝去做的，应是无人察觉。”
李破点了点头，马三宝是李秀宁府上出来的人，如今在羽林军中任职校尉，实际上却为军情寺丞，只是秘而不宣而已。
长孙顺德等罪臣的府邸庄园，是羽林军抄拿，要做隐秘之事，正好能用上马三宝。
李破：“把那几个一同发卖，看看谁会买走他们，尤其是……兵部侍郎唐俭，呵呵，李渊曾唤他们元谋之臣，各个亲信，如今还剩下不少，你派人盯着些，莫要让人察觉。”
张亮惊了惊，唐俭？刚刚还在这里呢，就算陛下没给其太好的脸色，可说话的时候，却也是抚慰有加。
这才一转脸的功夫，怎么就……
皇帝之前总说咱们河南人的不是，只他记得的就有翻脸比翻书还快，或是脸厚心黑等等，别说他张亮，就算是驸马徐世绩也没少受皇帝的挖苦。
还有程知节，只要到了陛下面前，那真是话如钢刀，一刀刀往人心窝上捅，也就是程知节心大，换个人试试，怕是早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。
可你看看人家皇帝，翻脸不比俺们这些河南人差嘛……
张亮一下就想起了魏公李密，还有王世充，那可都是天下间一等一难伺候的人物，疑心重的好像所有人都想害了他们一样。
愣神间碰上了皇帝的目光，只见皇帝微微一笑，露出一排白的刺眼的牙齿，看在张亮眼中，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，分外的可怖。
耳边却有皇帝的声音传来，“看卿神思不属，莫非是想起旧主李密来了？”
我的个娘嘞……张亮亡魂皆冒，后背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，腿一软，扑通一声拜倒在地，“陛下饶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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